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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读|张静:天容海色本澄清——“千古诗情日日新”之十

“天容海色本澄清”:清朗之空不需要乌云的点缀,蔽月之乌云终会消散,海天又回归本来的明净。

参横斗转欲三更,苦雨终风也解晴。


(相关资料图)

云散月明谁点缀,天容海色本澄清。

空余鲁叟乘桴意,粗识轩辕奏乐声。

九死南荒吾不恨,兹游奇绝冠平生。

——苏轼《六月二十日夜渡海》

公元1093年, 17岁的宋哲宗亲政,蔡京、章惇之流执掌朝政,专门和元祐旧臣也就是反对变法的人过不去,苏轼更成了他们打击迫害的主要对象,短短五个月之内,竟然连下五道诏命,把苏轼的品级一降再降。公元1094年,苏轼一路颠簸,被贬到惠州。三年之后,又被贬到条件更恶劣的昌化军,也就是今天的海南儋州。

儋州地处海南岛的西北角,气候炎热,在当时是名副其实的瘴疠之地,向来被中原人士视为鬼门关。而那时候苏轼已经六十岁,生还机会渺茫,他不仅落泪,而且带着棺木出发,可见其悲壮。

在儋州,苏轼度过了三个年头的流放生涯。直到公元1100年5月,宋哲宗病逝,苏轼才得以遇赦北还。6月20日,苏轼从琼州渡海北归,准备返回京城。天气久雨初晴,云散月出,苏轼创作了这首《六月二十日夜渡海》。“参横斗转”化用曹植《善哉行》“月没参横,北斗阑干”,天上参星和斗星的位置发生变化,也暗示着人间时局的变化,世代的更迭。《老子》云:“飘风不终朝,骤雨不终日”,再大的风雨,终将过去,包括我们个人一时间遇到的再大的难关也都会过去。

接下来颔联就“晴”字展开描写:乌云已散,明月高悬,“天容海色”澄澈清明。清朗之空不需要乌云的点缀,蔽月之乌云终会消散,海天又回归本来的明净。当阴云消散,皎洁的月华并没有改变,在那青天碧海之中,一轮圆月悬挂在高空,它不需要什么东西来点缀,因为乌云是一时的变化,阴雨也是一时的变化,而青天碧海的本色永远是澄清的。邪恶势力终究掩盖不了诗人的高洁本色。苏轼有才华、有理想,仕途虽然十分坎坷,但依然深受后人的爱戴,被视作诗意人生的成功榜样,因为他真正做到了韩愈所讲的“足乎己而无待于外之谓德”。

本诗前三句写天象的变化,点明渡海的时间是“夜”,第四句出现了“海”,那么五、六两句,便转入写“海”:“空余鲁叟乘桴意,粗识轩辕奏乐声”。“鲁叟”指孔子,因为孔子是鲁国人,所以陶渊明《饮酒诗》有 “汲汲鲁中叟” 之句。孔子曾说“道不行,乘桴浮于海” (《论语·公冶长》),意思就是我的道在海内无法实行,那就坐上木筏子漂洋过海,也许能够实行吧! 苏轼也提出过改革弊政的方案,但屡受打击,最终被流放到海南岛。在“饮食不具,药石无有”的海南岛,苏轼尽管和黎族人民交朋友,做了些文化传播的工作;但作为 “罪人”,又哪里能谈得上“行道”? 如今渡海北归,回想多年来的坎壈历程,就发出了“空馀鲁叟乘桴意”的感慨。意思是,在内地我和孔子同样是“道不行”,但孔子想到海外去行道,却没去成;我虽然去了,并且在那里待了好几年,可是当我离开那儿渡海北归的时候,又有什么“行道”的实绩值得自慰呢? 只不过空有孔子乘桴行道的想法还留在胸中罢了!“乘桴”一词不仅是用典,而且还准确表现了作者“渡海”的情景。“轩辕”即黄帝,《庄子·天运篇》曾对黄帝奏乐有所描述:“北门成问于黄帝曰:‘帝张咸池之乐于洞庭之野,吾始闻之惧,复闻之怠,卒闻之而惑;荡荡默默,乃不自得。’”这里以黄帝奏咸池之乐形容大海波涛之声,与“乘桴”渡海的情境很合拍。但“粗识”二字又不禁使人联想到苏轼的种种遭遇。那“轩辕奏乐声”,他是领教过的;那“始闻之惧,复闻之怠,卒闻之而惑”的种种境界,他是亲身经历、领会颇深的。“粗识”的“粗”,语带诙谐,似含自嘲,“粗识”颇近“熟识”之正话反说!

尾联“九死南荒吾不恨,兹游奇绝冠平生”,“九死”既有“九死一生”之历尽艰险、死里逃生之寓示,又自然令人联想到屈原的“亦余心之所善兮,虽九死其犹未悔”(《离骚》)之情感;那么“兹游”,就不仅仅指“六月二十日夜”的“渡海”之行,还应包含自惠州贬至儋州以及“九死南荒”、遇赦北归的全过程,那么“奇绝”也就不仅指自然景色的美好,还有“奇到极点”之意,既可形容正面事物,又可形容反面事物。苏轼在宦海浮沉中,屡遭贬谪,在新旧党争中几番被政敌置于死地而后快,回首这一切他是否真的无恨,我们已不可知,但他能将此次贬谪海南视作自己平生最奇绝的经历,确实彰显出积极旷达的襟抱与人生态度。(张静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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